田浩 一小部分相熟的人已经知道了，三个月前我遇到了火灾。 大约一年前，也就是我来知乎没多久，我开始计划一件事情。那时候我在滁州城边上的深山里看上一块地。这口气很像房地产商，但我并不打算开发房地产或者建一栋别墅。我只是想来住一段时间，正好这里有可以住的地方。于是我就准备了一些东西，大多是一些野外捕兽捉禽用的工具，翻来覆去就那些，不用说也可以想到。 三月底，我将在合肥的所有东西打包，打电话联系搬家公司并不顺利，约好的时间他们莫名其妙的没来，于是，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小货车。 车子上了高速我开始睡觉，结果行至一半驾驶员说「失火了」，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打开车门，找驾驶员要灭火器，他说没有。我看了四周也没有水源，头顶艳阳高照，侧面春风拂面，火乘风起，试着想拦一辆货车借一个灭火器，但高速上明显没人愿意停下。驾驶员拿出电话，颤抖的双手已经无法拨号，最后我打通 119 后报了大致的坐标，然后从驾驶室翻出警示标志放到车后一百多米的地方，转身看到驾驶员正在拿我买的几瓶可乐灭火，他的行动完美诠释了杯水车薪这个成语，当他拧开最后一瓶可乐的时候，我给夺了下来，喝了一口，把他拉到一旁，将剩下的半瓶可乐递给他。 他还要上去救，我给拉了回来，我说这火救不了，他说那我车肯定会被烧坏，我说你人没事就好。 火着到一半，我们坐在路边干看着，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问「要不要帮忙？」我指了指正在燃烧的货车说「要，给支烟」驾驶员苦笑着递给我一支玉溪，我道谢，他驱车离去，这是唯一一个停下来主动询问要不要帮忙的人，无论怎样，要感谢他给了我一支烟，虽然他忘记给火。 大概几分钟的时间，车上的东西就全部烧着了，两边的车胎像是哪吒的风火轮，我和驾驶员坐在路边等 119，五十分钟过去，小货车烧成铁皮，火势渐灭，我走上前去，从烧毁的残骸里找出一些不想展示给交警的东西，埋到高速路下的农田里。 做完这一切，消防车悄然而来，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从各个角度给那堆铁皮降温。路政和交警尾随而至，路政说损坏了路面，罚款 1800，驾驶员说「路面哪儿损坏了？」路政说「我已经很好说话了，你可以拒绝签字，后面会罚的更重。」驾驶员无奈交钱，交警负责找来拖车，将残骸拖走。 最后高速路上只剩下无奈的驾驶员和我，他走到我面前哭丧着脸说「兄弟，你看这怎么办？我靠着这车吃饭的，现在烧了，车子只有强制险，你的东西也没了，能不能少赔点？」 我后退了两步，至于为什么后退两步，因为我是个有节操的人，从不让男人伏在我的肩膀哭泣。 坦率地说，那车东西真要算成钱的话，不值多少钱，我一直独居，算来算去就那点家当。但如果有人要买，给多少钱我也不会卖，那里有我出生以来所有的东西，有我的军功章（知乎有少数人见过照片），有部队的照片（那时候大多还是冲印出来的照片），在部队手写的一些日记，还有一些破旧但附带某些意义的军装，也有一些是已经离世的人给我留下的遗物，当然，还有姑娘送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不可复制的，怎么能算成钱呢？驾驶员这一次也很惨，苦逼何苦为难苦逼。所以当时我摆了摆手让驾驶员回去，没要他赔偿。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很有钱，也不能说明我很仁慈，只是这一次烧的很多东西我无法给它们估价。 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个人的东西全部化成了灰烬，我背着硕果仅存的一个登山包站在高速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人们只会觉得路边这个人的衣服和包很不搭配。 我原来以为有生命的伴侣时常都会离你远去，能够永远陪伴你的往往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没想到没生命的东西也靠不住，这一切快的让人恍惚。 到目的地之后，前路一片花香：我爬过沙漠去看海，金色的油菜花正开。 ——————————————— 发自知乎专栏「田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