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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惊奇 · 好运气坏运气(二)

本帖由 漂亮的石头2016-03-16 发布。版面名称:知乎日报

  1. 漂亮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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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的运气可以多大程度上毁掉一个人的努力?

    [​IMG] 王蛋丁,对冲基金分析师 /耶鲁大学博士/文理学院本科/北京四中校友

    我来给大家讲个真实的故事,是发生在我在耶鲁读博士的第二年的真人真事。
    真人真事,没有一点胡编乱造。请你们能耐心看完。

    前面有回答调侃苦逼博士说运气不好导致晚毕业一年什么的,我就想说,这都还能算个事儿?太小儿科了。

    话说耶鲁化学系 2013 年招了 8 个说汉语的博士生。这里面有中国人,有 ABC,有新加坡人,一共 8 个。第二年过后,还剩下 3 个(包括我这个早就不去化学楼的,不然就剩下俩了)。Quit 了 6 个。当然了,博士退学不一定是坏事,比如发现化学是个坑,完全不是真爱什么的,退了也就退了。这几个人里面有退学现在在顶级咨询公司上班变身人生赢家的,有追求爱情随女朋友出去工作的,有向往公益事业做了 Teach for America 的志愿者的……

    我要谈这里面一个不那么幸运的人,来验证坏运气可以如何彻底粉碎一个人的努力,健康,尊严,甚至人生。

    故事的主人公就叫 X 吧。X 就是我上面说的新加坡人。X 牛逼到什么程度呢?高中毕业于新加坡华侨中学(类似我们的北京四中或者人大附中),本科芝加哥大学物理 + 化学 Double Major, Summa Cum Laude 最高荣誉毕业(GPA>3.9)。在芝加哥大学的时候,他在费米国家实验室和阿纲国家实验室都有过以本科生身份做科研的经历。基本上了解美国教育体系,稍微了解芝大物理系是什么的朋友大概就知道这位仁兄是什么级别的人物了。我俩同一个 track,都是物理化学方向,一起上过一年的课,一起写作业,一起讨论课题,客观的讲,X 的理工基础,是我见过的最扎实的,每门功课的作业都一丝不苟独立完成,同时会非常耐心的给其他同学解答问题。一丝不苟,追求极致应该是我对他的印象吧,且不说这个人人品有多么 nice, 总之,X 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那一类人,绝对的。

    X 也是我们班上最有学术理想的人,因为大家要知道,来 Yale 读博士的,即便来的时候满腔热忱要搞学术,毕业的时候也大多去了咨询或者 PE,真正耐得住寂寞去做博后的寥寥无几,尤其是中国人。X 当时也被斯坦福,MIT 等比耶鲁更牛逼的学校录取,但是因为他一心只想跟着我们系的一个教授,所以才把其他几所拒了来了这里。X 想跟的导师是我们这里的大腿级教授,在他的领域里属于旗帜性人物了。X 为了能顺利加组,做 rotation 的时候经常连轴转:前一个晚上熬夜在激光房做实验,第二天起大早继续上课做 TA。因为他的努力,那个教授自然把他收为学生。X 说自己一定要好好发 Paper, 努力出成果。

    去过耶鲁西校区的人都知道,那片楼之前是一个废弃的药厂,后来耶鲁买下了那块地,以及厂房,改造成了西校区。X 刚加组的时候,西校区刚刚成立不久,里面 90% 的屋子都是空的,整个小区其实就是个废旧的厂房,X 做实验的激光房就是其中的一间屋子。我去参观过,没有窗户,就一件 20 平米的小屋子,出了屋子就是一片空置的实验室。整个西校区当时没有几个实验室入驻,更别说能有几个学生了。X 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达实验室,开始一天的激光实验,晚上再做校车会耶鲁本部。那是 14 年夏天。我当时由于在外面浪啊浪,联系的也没有以前上课的时候多了。

    等我秋天回到学校的时候,我听说 X 出事了。

    刚开始是听说他得病了,住了两周的院,后来就再没出现过,他的导师也没有再见过他。我给 X 打电话,开机,但是就是没人接听,发短信发邮件也没有回复。没人知道 X 怎么了。但是因为我们系那个夏天走了三个中国人,大家也就觉得,可能是读博士不想读了,不辞而别了吧。风凉话嘛,谁都会说,耶鲁博士圈里不缺这种饭后谈资。

    但是我了解 X。我知道他绝对不会不辞而别说走就走的,我清楚他从芝加哥大学开始,为了跟着这个教授读博士,这些年来做的努力——没有一天休息。他绝对不会这样就走的。但是又有什么用?我却是联系不到他。

    几个月又过去了,Prospect Street 的雪化了,化学楼前面的花花草草又恢复了生气。小本们每天都在和 TA 们明争暗斗为了不让 TA 把他们去读医学博士的梦想搅黄;PhD 们还是每天中午下楼去冰球场前面的餐车买份盒饭,然后拿到 KBT 去一起午饭,一起八卦。没人会再提起 X,以及之前退学的博士们,因为,又能怎样呢。

    15 年 5 月,人人网上有一个陌生人跟我发信息,说我哥哥在耶鲁失去联络了,我们全家人都很着急,请问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哥哥人人网上一共就十几个好友,我看到你也是耶鲁的,就觉得你会认识他,如有打扰,非常抱歉。我当时一下就跳了起来。真的。你丫逗我呢?X 已经没有音讯一年了,他难道没有回新加坡吗?那他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三天。X 给我发微信了:我明天就走了,今晚见一下吧,还有 Q,我们三个一起聊聊天。Q 是我们这届另一个中国女生,我们三个都是物化方向,也是一起上课的好朋友。

    见到 X 是在纽黑文的一家宾馆。X 的爸爸也在。面容非常温和,慈祥,一看绝对是知识分子。X 说我这一年其实就在我宿舍里。我不想出去,只是想自己静静。

    我:你为什么不去实验室?为什么不联系所有人?
    X:我老是觉得我不够优秀,不够努力。
    我:你这句话没有在骂我吧?
    X:是真的。我实验总是做不出来,我觉得一个优秀的足够努力的 PHD 是可以做出来的,但是我那个激光的谱子打出来就是没有我想要的波峰。导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我也觉得我的导师不会有什么指导性的错误,实验器材一切正常,我就是做不出来。我想试着更努力一些,然而总是失败。哎,后来我觉得我身体不好了,不愿意面对别人,想把自己围起来。就这样了。

    我们知道 X 是重度抑郁。随时有自杀的可能。

    X 把自己锁在化学楼对面的耶鲁研究生宿舍里面,整整一年。每周叫个外卖作为一周的食物,每周给在新加坡的父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直到上周,他连这个电话都不想打了。以至于他家长发了疯似的以为他自杀了,直接报警。X 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和他爸爸飞回了新加坡。他说想好好休息休息,觉得这几年的努力白费了。

    那个晚上,X问,我能不能给你们谈弹吉他,我和 Q 说,我们还不知道你会这个呢。来吧,我们听着。

    X 边弹我和Q边哭。我说我们图什么?到底他妈图什么?

    我后来一直想,因为 X 觉得他不够努力,他觉得他的教授没有错。
    操。

    为什么要操。我后来和 X 的导师聊天,我问 X 还能不能回来。他说:X 自己因为自身原因,没有及时过博士资格考试,我觉得他已经自动被 kick out 了。他也不再是我的学生。还有啊,这事儿不适合搬说来说的。不合适。

    OK。我说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他说,哦,可能一开始方向找错了,那个方法可能做不出来,也可能能做出来,这根本没人知道,He was getting a bad luck. I may assign other students try other methods later.

    He was getting a bad luck.
    He was getting a bad luck.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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