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怡玫 王方宏 上海虹口区的汶水东路、广粤路口有座“靶子山”，过去是日本人的靶场，因此直到九十年代初，还有人在这座山上捡子弹壳。但现在，那就是城市中心的“垃圾山”，随处可见废旧报纸、零食包装袋、破碎的玻璃酒瓶…… 即使是一线城市也无法逃避被垃圾围困的命运，“靶子山”好像是一块疮疤，裸露在上海光鲜的外表下。 越繁华的城市，也恰恰是被垃圾围困最严重的城市。中国环保部 2014 年的数据显示，生活垃圾产生最多的 10 个城市，都集中在一线城市和新一线城市。排在前三的分别是上海、北京和重庆。 以上海为例，这个城市每年会产生 743 万吨垃圾——这么多的垃圾，意味着在上海生活的每一个人，每隔半小时就扔掉了 1 个易拉罐。即使上海目前运行的 5 家垃圾焚烧厂以最大运能运行，每年只能焚烧处理不到一半的生活垃圾。 过去，处理城市生活垃圾的方式通常是以填埋为主。2010 年，全国只有五分之一的垃圾经过焚烧发电处理。根据“十二五”规划，到 2015 年，全国垃圾焚烧发电的比例应该达到 35%。 在垃圾产量最高的 10 个城市中，宁波和武汉垃圾焚烧的比例最高，分别是 85%和 80%。这两个城市目前运行的垃圾焚烧厂有 6 家和 5 家。 根据政府的计划，截至到 2015 年，东南沿海省市焚烧方式处理垃圾的比例要超过一半。但目前尚无有具体数据表明，这个计划究竟完成了多少。 但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可以看出，过去 15 年，各省生活垃圾焚烧量逐年上升。其中，江苏、浙江、广东、山东、福建的生活垃圾焚烧量增长最快。2005 年，江苏省只能焚烧 42.7 万吨垃圾，到了 2014 年，这个数字是 871.6 万吨，增长了 20 倍。 很多人对垃圾焚烧发电厂的印象不好，原因之一是由选址引发的群体事件，几乎每次在开工前都会上演一次。 但相比填埋，垃圾焚烧发电是更科学也更经济的处理方式——不仅减少填埋用地，焚烧后产生的热能，还能给周围居民供暖供电。如果处理得当，垃圾焚烧后的底渣和飞灰能被再次利用，做道路沥青。 不过，如果在垃圾分类和焚烧操作规范这两个环节处理不当，那么垃圾焚烧发电就无法取得预期的效果了，更糟糕的是，会引发新的污染。 尽管在中国，公交移动电视上都会循环播放垃圾分类的公益广告，但人们对如何分类并没有清晰的概念。由于分类不够彻底，许多回收上来的生活垃圾直接倾倒进焚烧炉焚烧，其中掺杂着不少厨余、塑料、汞、隔等重金属物质。 类似厨余这样的潮湿垃圾不容易被燃烧到 850 度（垃圾燃烧到这个温度可以破坏致癌物二恶英的产生条件），此外，塑料燃烧后产生的氯元素会与其他有机物在焚烧炉里形成二恶英。简单来说，垃圾不分类，焚烧后会产生更多二恶英和重金属污染。 即便如此，垃圾焚烧厂的规模依然日益扩大——过去 15 年，垃圾焚烧厂的运能翻了 230 倍，从 2000 年每天只能焚烧 920 吨，到 2015 年每天能焚烧 1.45 万吨。截至 2016 年初，全国运行中的垃圾焚烧厂每天能处理 23 万吨垃圾，如果加上在建与拟建的焚烧发电厂，全国能处理的垃圾量是现在的 2 倍。 每天焚烧处理的垃圾最多与运行中垃圾焚烧厂数量最多的地方，都是相对比较富裕的城市。以第一名温州为例，有 7 座垃圾焚烧厂，位于柳市、临江、瑞安、永嘉等地，每天最多焚烧 5220 吨垃圾。上海是运能最大的城市，每天能焚烧 9300 吨垃圾——还记得开头我们提到上海每年生产的垃圾量吗？以最大运能计算，上海的垃圾焚烧厂要经过两年多才“消化”完这些垃圾。 前文提到，垃圾焚烧厂会引发环境污染的另一个原因是操作规范，例如没有充分搅拌垃圾、连续运转焚烧炉不检修等，人在垃圾焚烧这件事中成为了不稳定因素。即便是从国外引进的一模一样的技术与设备，不规范的操作与水土不服的垃圾形态，也会产生污染。 你或许会很好奇，到底是哪些公司投资了垃圾焚烧厂？ 答案是国企。 根据芜湖生态中心生活垃圾焚烧信息平台的数据，有 10 家公司对垃圾焚烧发电厂的累计投资额达 35 亿元以上，其中 9 家是国企。从 2011 年开始，中国光大国际有限公司开始投资垃圾焚烧厂，截止目前投资了 22 家，累计投资额高达 118 亿元，单笔最高投资达 18.6 亿元。 能源领域垂直媒体 EnergyDigital 预测，中国垃圾焚烧发电产业在未来几年的年增速超过 20%，垃圾焚烧发电的产业规模在 2020 年将达到 200 亿元人民币。 上面这张图没有显示出目前单笔投资额最高的垃圾焚烧厂——广州东部固体资源再生中心，这个处于拟建状态的垃圾焚烧厂预计投资额为 67.29 亿元，每天能焚烧 4000 吨垃圾。 截至 2016 年初，中国共有 434 家垃圾焚烧发电厂，运行的共有 234 座，其余为在建或拟建。这其中包括了全球焚烧规模最大的垃圾焚烧厂——深圳东部垃圾发电项目，建成后每天能处理 5000 吨垃圾。 按照目前的选址方案，深圳东部垃圾发电项目方圆 3 公里区域有购物广场、居民区、办公楼的生活密集区和国家一级水源保护区松子坑水库。 中国环保部 2014 年的最新标准中没有规定具体的环境防护距离，理由是“因为大气污染物的环境风险受地形、气象、周围敏感对象等多种因素影响，无法给出统一规定，应通过环境影响评价，确定具体选址与周围敏感对象之间的距离”。世卫组织 2009 年的一份报告指出，如果垃圾焚烧厂在夜间运行，应该与居民区保持至少 500 米的距离（前提是垃圾的后期处理技术非常成熟）。 过去一周，许多人都在牵挂着常外事件，但实际上，我们时刻被各种隐藏的炸弹包围——那个倒数的按钮随时会启动。一周前被曝光的常州毒地如此，去年的天津爆炸如此，再早一些，2007 年发生的厦门 PX 项目也是如此。看似光鲜的城市生活，付出的代价其实很大。 这篇文章的垃圾焚烧发电厂数据由芜湖生态中心生活垃圾焚烧信息平台和青悦开放环境数据中心提供，为不完全统计。这些本该由环保部公开的数据，目前只能通过环保 NGO 组织从新闻报道、环评报告、公开资料、申请信息公开等途径一个个爬梳与核对。 所以！我们很生气！去申请了环保部信息公开！ 看到这里的你们，如果想到哪些生活中的信息也应该公开的，戳这里下载环保部信息公开指南一文中提供的《信息公开申请表》吧！ 别走，还有！ 2014 年 5 月 10 日，大约 5000 多名杭州人聚集在杭州余杭九峰村通往焚烧发电厂建造地的一条长约 500 米、宽 5 米的柏油路上，反对建厂。这件事最终以当地居民的失败告终，杭州九峰垃圾焚烧厂已经于 2015 年 4 月 15 日开工，垃圾日处理量 3000 吨。 更早些时候，广州番禹也发生了类似的反对当地建设垃圾焚烧厂行动，最终政府决定将项目易址，这个项目现在命名为“广州市第四资源热力电厂”，目前还未投入使用。 （文 / 毛怡玫 视觉 / 王方宏） 新一线城市研究所拥有文章版权，获得更多信息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TheRisingLab 阅读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