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力，普通影迷，大学教师。 阅读原文 剪辑是什么？ 资深影评人安·霍纳迪在其书《如何聊电影》中写到： 剪辑让电影成为一门艺术，没有剪辑师来连接单独的场景和镜头，电影根本就动不起来。没有剪辑的电影只会是一系列静态的、独立的照片。 许多的电影制作者都将剪辑视作一部电影的「第三次重写」，如果编剧想要实现自己的初始目标，导演想要达到自己的想法，那么剪辑就是他们的最后机会。 电影剪辑不是软件 FCP, Premiere 和 Avid 等用法，而是运用剪辑思维。认真拉过片，或拍过片，便会清晰地意识到：剧本中的一句话，可以有一百种拍法，一万种组合方式，那么哪种才是最合适的？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喜欢你」，画面到底给哪一个人最为恰当？是告白的人，还是被告白的对象？ 表现一个人哭泣的镜头，到底需要多少秒才让观众的共情达到极点？ 最经典的案例是《毕业生》的结尾。达斯汀·霍夫曼和凯瑟琳·罗斯从婚礼上逃跑，跳上了一辆公交车，但随后两人脸上的笑容很快冷却下来，变成了对未来的担忧，甚至是动摇。 《毕业生》结尾画面 传统的爱情片可能会在他们脸上开始浮现怀疑之前赶紧定格。但导演迈克·尼科尔斯和剪辑师山姆·奥斯廷刻意将这个镜头拖长，让整部电影的情绪逐渐变得不安。 它也成为了电影史中最有名的电影结尾之一。 这就是剪辑的意义所在。换句话说，在某些时候，我们很有可能错怪编剧和导演了，因为剪辑师在导演的指挥下，完全可以删掉不必要的场景和拖长的节奏。 正如《如何聊电影》一书里面谈到， 对一部烂片而言，剪辑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没有把故事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而作为普通观众，我们对电影所能理解的层面还处于基本层，即情节、人物和主题。最终，因为对剪辑的不了解和宽容度，编剧和演员成为了一部电影最大的背锅侠，最多再埋怨到导演身上。 一百多年来，电影的基本语法并没有太多改变。电影依然是由场景构成，而场景由镜头构成，镜头则是叙事的基本元素。但是在对画面的剪辑上，很多的传统和预期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说过去的电影工作者对戈达尔在《筋疲力尽》时的跳切感到震惊，那么现在的人们在《乔乔的异想世界》中对这种技法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抖音上的某些照片卡点视频，理论上都是照搬了戈达尔当年的跳切。 《乔乔的异想世界》剧照 导演是什么？ 说完剪辑，我们再说导演。在《如何聊电影》这本书中，作者这样解释导演。 「导演，这个用红色行吗？」「行。」 「绿色呢？」「不行。」 「要不要再增加些群众演员？」「行。」 「要不要再擦点儿口红？」「不行。」 行，不行，这就是导演。 导演地位如此之重要，源于法国新浪潮时期一位名叫特吕弗的导演，他认为「电影就是导演的产物，哪怕剧本不是出自导演之手」。这一理论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美国，引发了电影史上的巨大争论。 有人认为导演享有一部影片至高的地位，也有人认为电影是属于制片厂的，导演和其他职业一样，都是雇来打工的。 但基于特吕弗「作者电影论」的影响力，导演往往背负着一部电影的赞声或骂名。 希区柯克与特吕弗 而比这更悲惨的是，大部分导演并不享有电影的「最终剪辑权」，他们往往无法真正决定一部电影的质量。 是否享有「最终剪辑权」，是判断剪辑功力和导演功力的前提。倘若一部电影的导演不具备最终剪辑权，导演只是大制片厂雇来的员工而已。 而导演具备最终剪辑权，那么剪辑的功力就成为了导演功力的一部分，因为导演有着杀伐决断的权力，决定了一部电影的剪辑风格和整体基调。 《如何聊电影》这本书的作者也正巧用了「导演功力」这个词，它代表导演对电影技术和场面调度的掌控力，比如摄影机应该摆在哪里，使用什么镜头，一场戏什么时候该继续，什么时候该结束，以及对电影语法的深刻理解。 这里的电影语法，可以粗暴地理解为一部影片的剪辑风格。 导演的功力深浅也可以体现在指导演员的表演上。正如林克莱特说：「当我看到一段差劲的表演时，我从来不会怪演员，我只会怪导演。要么是你没选好演员，要么是你没有营造良好的片场氛围，无法促使演员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 叙事风格也能凸显导演功力。比如斯坦利·库布里克，他极其喜欢在景框内打造完美的对称构图，故意将电影拍得很「假」，而不是追求纪录片级别的「真」。 是剪辑的功力还是导演的功力？ 怎么看出一部电影是剪辑的功力还是导演的功力？这个问题我认为没有绝对的答案，剪辑是导演功力的一部分，剪辑师也几乎完全听命于导演的指令。 除非二者完全割裂，导演只负责现场指导拍摄，否则真没办法分开看。但事实上，有些电影的确是剪辑师的功劳。虽听从于导演，但其剪辑功力不可忽视。 电影的剪辑功力>导演功力 代表电影，《疯狂的麦克斯 4：狂暴之路》、《少年时代》、《现代启示录》。 剪辑师负责什么？对每一场戏中的每一个镜次进行整理，往往在导演的指导下，对镜头进行筛选、重组，服务于整部电影。 《疯狂的麦克斯 4：狂暴之路》有近 500 个小时的素材，相比同一年昆汀的《八恶人》只拍了 30 个小时的素材。但《八恶人》最终成片的片长比《狂暴之路》还要多半小时。 从 500 小时的素材中筛选重组 120 分钟的电影，这一定是剪辑的功力，即便导演确立了剪辑风格，但其体量巨大。 《疯狂的麦克斯 4》剧照 同样，《少年时代》的剪辑师桑德拉·阿黛尔将拍摄了 12 年的素材剪辑成一个仅 166 分钟的影片，虽然当年在奥斯卡上败给了《爆裂鼓手》，但在颁奖前有 80%的专家预测《少年时代》获奖。这也足以说明阿黛尔剪辑功力的强大。 下面我们分析另一种情况： 电影的导演功力>剪辑功力 代表电影：《教父》、《闪灵》、《聚焦》 导演负责什么？剧本解读、演员指导、艺术设计……几乎所有的电影元素。它们最终形成了一种统一的基调。并不是说它们的剪辑不好，而是这种基调凌驾于剪辑水准之上。 《教父》、《无间道》的基调明显有别于传统的黑帮片，《鬼子来了》的基调在战争题材中独树一帜，《闪灵》所制造的恐惧独辟蹊径，成为后续恐怖电影争先效仿的对象。 《教父》剧照 贾樟柯、娄烨、王小帅等第六代基本上都是编导一体，从剧本构思到导演风格到剪辑思维，他们在早期作品中都确定了独属自己的基调。 奥斯卡最佳影片《聚焦》并没有展现夸张的爆料情节或者刺激眼球的场景，而是选择用新闻报道流程的平凡细节来推动叙事，这种谨慎与克制如同大卫芬奇的《十二宫杀手》，这也是一种基调。 综上，我不太建议割裂地看待电影，一部优秀的电影是各个方面的有机组合，是剪辑的功力还是导演的功力无法一言以蔽之。但如果非要做一个判断，需看导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以上。 阅读原文
